老蒋的白日梦

Oṃ Tāre Tuttāre Ture Svāhā

你一生的爱情

鬼灯抬起脖子,好让双手在喉结的地方系上衬衫的第一颗扣子。他总是喜欢从第一颗扣子开始往下系,一直系到腰部以下的部位去,然后打上灰蓝色的领带。袖口是银边蓝宝石扣,正好配他的细条纹衬衫。

白泽坐在床边,手肘上搭着一份孤独星球的杂志,侧着脸玩味地瞅着鬼灯的新形象。然后他起身,走到西装革履的男人身边,用手指抚上他的喉结,笑着说:“鬼灯君你一定很喜欢吃苹果。”

“如果这是您在夸奖我的智商,我很荣幸。”

“啊,虽然你也很聪明,但是不是在说这个。喉结在英文里叫做Adam's apple,这个凸起的甲状软骨在创世纪里面被描述成为亚当偷吃禁果时不小心卡在喉咙中的产物。”

鬼灯没有理会白泽的喋喋不休,走到房间右侧的扶手椅旁拎起公文包,冷淡地向白泽微微弯腰。

“那么,就多谢您这几日的照顾了。再见,白泽桑。”


《你一生的爱情》

#鬼白

#分级:G

#鬼白旅行故事最后一章。《列车开往西伯利亚》《雨中的拉德斯基》《怀念路德维希》后续。

#警告:OOC有


路上的景色和他们昨天去Fuessen镇的风光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一样是从窗户外面划过去的蓝色天际与青葱原野,连远方零星散落的红色房屋也是似曾相识。靠窗坐着的是两个亚裔男人,一个眯着眼睛望向树林的间隙,另外一个把自己藏进帽檐下方,趁机多睡一会儿。

“昨晚真是要冻死了。”

“德国在这个月份经常如此吗?”鬼灯额头抵着冰冷的窗玻璃,从他的眼里能倒映出背后的白衣男人。

“至少是我来的这几次都是这样。睡一觉起来,有可能就回到二月,也有可能留在四月。季节总是随机的,谁知道明天会怎样呢——气温,女人,人生,全都是难以预料的东西。”

鬼灯刚想提醒他还有一种叫做天气预报的东西存在于世,却发现细细的冰粒击打着火车表面。

冰雹——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天气预报看来也不怎么准。


他们走下小镇的站台,寒风吹着他们衣缝下藏着的骨头,再从那些骨髓中的间隙穿出来,带走那些本就少得可怜的温度。很快他们就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冷了,一排原本只能在远处的天空中浮现一个尖顶的雪山,现在纤毫毕现地出现在这两人的面前。太阳出来的几秒钟,刺眼的光线从皑皑积雪上四处反射,更近似于某种寺庙的金属尖顶。

白泽缩着脖子,将双手塞进衣服口袋里,转头向鬼灯的方向吐出一口白气:“去码头买票吧。”

鬼灯的嘴唇有点干裂,但他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他冻得发红的眼角,顺便也把那些缠绕在周身的寒气掩藏在不动声色的沉默中。白泽走在他前面,留给鬼灯的是一个有些佝偻的背影,仿佛四周的冰冷都化成了重量压在他不甚宽阔的双肩上。鬼灯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和自己那数不胜数的类似,至少比可乐和百事的相似度还要再大些的现实。

异乡人。

在这个四周都是阿尔卑斯的冰雪的地方,他和他是异乡人。

白泽现在离他有七十多米远,鬼灯站在湖水边,看那块凝结的绿色顺着风的轨迹轻柔地拍打着岸脚线。男人揣着两张票回来了,他递给鬼灯一张,自己小心翼翼地将另外一张揣在口袋里。

“你的德语说的很好。”鬼灯深色的眼珠盯着被群山包裹的湖水,说。

“总说那么一句,必然会变得流利。”白泽蹲下来,用手抚摸着水面。很快,他修长的指尖就被寒冷的水温变得通红。

现在是阴天,但这丝毫没有损害国王湖的美丽。国王湖拥有着高山湖引以自傲的优良水质,德国政府为了保护那片可以直饮的翡翠碧玉,一百多年来仅允许脚踏船、手划船和电动船在其中运行。他们登上了那艘由老船长掌舵的小船,将手探出大块的玻璃船之外,试图捕捉雪山倒映在碧波里面的影子。船行驶出岸边十多分钟,天上雾蒙蒙地掉下几颗雨珠,顷刻间被他们身边的湖水吞没。再往里面开上十多分钟,他们现在处于国王湖较为深的地方了,水虽然是摇荡着的,却带着一股凝滞的绿色,比起液体更近似于胶体的状态——鬼灯用手捧起一拨,无色的寒冷从他手指间渐渐溜走。

老船长取下船顶安着的对讲机,用低地德语不急不缓地向游客叙述着沿途的风景。他们经过了190米深的地方,也经过了德国第二高峰瓦茨曼山脉,鬼灯听不懂德语,白泽从前排座位转过头来,絮絮叨叨地跟他解释。男人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颈处,鬼灯有些厌恶地将身体贴在失温的船舱上,试图让原本就冷的身体更冷一点。

船舶行驶到某一处,突然停下来。白发苍苍的老船长从船头走过来将船舱的窗户一个个打开,又从座位下面抽出一个不大的木质盒子。白泽兴奋地指着导览手册的一行字,“接下来就是著名的回声表演了!”

老船长将盒子中的小号取出来,对着窗外的阿尔卑斯山脉吹起一段小调。那并不长的音乐声被石壁反复撞击,在远方形成一层又一层的回响,这回响彼此分离,最后渐渐消失于云层的末端。然后老人接着吹响另外一支调子,如此重复一段时间后他摘下陈旧的船长帽,接受游客们的掌声与慷慨的小费。

船接着开往圣巴多罗买。

游客们陆陆续续走下栈桥,欣赏位于圣巴多罗买的那一片国王湖景色与著名的圣巴多罗买礼拜堂。礼拜堂并不大,白泽坐在草坪上,湖水离他很近,大概只有十厘米左右。鬼灯在周围随便走了走,最后也停在他身边。

“你接下来是要去汉诺威的吧,工业展?”

“嗯,”鬼灯眯着眼,太阳从阴霾的天空中短暂出来了几秒钟,湖水在阳光的照射下一望见底,远处的雪山反射回来的光线有些刺眼。“我取完寄存在酒店的行李后就直接坐夜车前往下萨克森州。”

“真辛苦啊。”白泽向后仰躺在草地上。

“C'est la vie。(这就是生活)”

“看这群山,还有这湖水,看着这一切,几万年几千年地存在于此。永恒,鬼灯君,我看见永恒。我在西伯利亚遇见你,你和我一起旅行,这是瞬间。”白泽将一块石子投入湖中,绿颈的鸭子扑啦啦飞远。

“人类的使命不就是彼此纠缠,互为因果吗。我们每一时刻可都是四万年的结晶。*1”

“那你就应该放眼遥望远处高耸云霄的群山。*2”

“我会的。”鬼灯站起身来,“白泽桑,我们是不是该准备去码头等船了?”

白泽保持着在草地上仰躺的姿势,在他的上方,有云层,有天空,有雪顶,可惜没有湖水。于是他又只好坐起来,将视线凝固在那幢红顶的礼拜堂上面。

“你信教吗?”

“上帝已死。*3”

“呵,我们持有相同的观点。劳伦斯布洛克认为灾难只会不断降临,无论是否将纸钞塞进那个小小的箱子里。”

“没有信仰的人容易掉进自我厌弃的地带。”

“这一点上来说你也一样哦,鬼灯君。”白泽的额发被湖边的冷风吹起来又落下,“但是我现在相信上帝是存在的,看这片湖水,你看着它,每个角度,每一秒钟,它都是不同的。但是从整体来看,它又是那么一成不变,几十年几百年,国王湖依旧是国王湖。”

“唯有神明才能创造出来的景色,鬼灯君。我走了世界上大部分的地方,每一个瞬间我都在否定神灵,另一个瞬间我又不得不承认人类无法远离神灵。他们是一体的。”

“似乎您比起神灵更加厌恶人类。”

白泽微笑了一下,“鬼灯君你一定前世是恶鬼,总是这么敏锐可不好。”

鬼灯君压了压自己那顶毛线帽,“那么您一定是您口中所说的,无慈悲的神明了吧。”


在回程的船上,鬼灯靠在冰冷的船壁上,太阳挂在隔壁的山顶,被经年的冰雪戳漏了一个洞,洞里面的光芒全部洒在湖水中央,水面以下似乎能看见十几米深的地方搅动的波纹。

他看见那里面倒映着自己的眼睛。深色的。 和白泽的一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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