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蒋的白日梦

Oṃ Tāre Tuttāre Ture Svāhā

【弓切】滞留于世的守护者

滞留于世的守护者

弓切


1.
下次再见面的话,Emiya想他大概会对切嗣说些什么。
寒风袭来的九月让雨水都变的有些潮湿过头了,一半枯黄一半仍保持夏天鲜绿的树叶层层叠叠地铺在道路上,与泥水混在一起发出腐烂的气息。Emiya坐在台阶上,看着毫无放晴欲望的天空,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也毫无转晴的迹象。他被迫滞留这个陌生的城市已经超过36个小时,也就是说,错过了最佳救援时间。不过阿赖耶的守护者似乎也不太需要什么救援。阿赖耶似乎也没打算救援他。
于是他就只好坐在那里,在下一个指令到达前漫无目的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一枚硬币丢在了他的脚边。
“我不是乞丐,”Emiya愤愤不平,“请您收起这份多余的好心。”
拥有一双黑眼睛的少年沉默地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像一棵树那样笔直地站在原地。他没有动。也不打算离开。少年说:“可您需要它。您在这里待了两天了,我没有见到您吃任何东西。”
Emiya微微皱起眉。他认出了眼前的男人是谁,也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一个未成年版本的卫宫切嗣。也许这正是他滞留的缘由,可眼下他只想多看他一眼,再一会儿就好。
年轻的切嗣固执,冷静,富有爱心。他从地上捡起那枚沾了泥水的硬币,在身上擦干净,再放进兜里。“您需要吃东西。”他说。
“告诉我,小子,”Emiya在死后头一次感到自己的肾上腺素全部涌上了头顶,“你叫什么名字?”
“您没必要感谢我。”少年说。
“但我有必要知道恩人的名字,不是吗?”
少年沉默了。他再次出声的时候,嗓音夹杂着刚刚变声过的沙哑:“卫宫……切嗣。”
他当然是卫宫切嗣。在他走过来,而Emiya抬起头的那一刻,他就是卫宫切嗣了。那个曾被守护者称呼过成百上千次的名字在Emiya的舌尖转了又转,就像粘稠的蜂蜜那样,他才恋恋不舍地吐出口:“切嗣,我谢谢你的好心,但钱的话,我不需要。”
“那么您需要一块面包。”
说完,此刻尚未披上一身黑色风衣的少年转身向着街角的面包店跑去。过了五分钟,他再次回来,手里抱着大大小小的面包,以及一瓶水。他还买了水,细心的小家伙。
Emiya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辜负这样的好意。他拆开褐色纸质的外包装,将一个燕麦鸡蛋三明治从里面取出来。生菜和培根的比例恰到好处,蛋黄酱在番茄下面发出甜腻的气味。Emiya对老板娘的手艺感到宽慰。虽然滞留在这个阴雨不断的城市里,但他还有一个三明治,不是吗?而且他还有一个温柔善良的卫宫切嗣陪着他。这足够好了。
“您喜欢吗?”黑色眼睛的小不点试探着对方的喜好。
“很不错。”Emiya说,“对于一个饿了几天的人来说,很不错。谢谢你的好意。”
事实上酸黄瓜腌的有点过了,但Emiya不打算把这个评价告诉对方。
变声期的卫宫切嗣敏感、多疑、谨慎过头。他总是怀疑自己,怀疑自己做过的一切,怀疑流浪汉吃没吃饱,怀疑他并不喜欢吃却拿一句礼貌的说辞来搪塞自己。基本上和他十年以后的行事准则差不多。为了能确保眼前的可怜人享受到一顿来之不易的美餐,小不点又问了一句:“您还要些什么吗?”
Emiya并不是一个喜欢欺负小孩子的男人,相比大多数成年男性来说,他对孩子的耐心充足的有些过头了。他深知人性的弱点,并喜欢观察他们从环境的土壤中萌发出的那一缕道德的幼芽是如何成长为罪恶的参天大树。他会陪着他们玩,看着他们在善恶的灰色地带尽情玩耍而不自知。那些小孩子,他们习惯碾碎蠕虫的身体,捣毁蚂蚁的窝,然后站在绝对统治的位子上发出快乐的欢笑声:“看!”
某种意义上,他厌恶孩子,更厌恶曾经身为孩子的自己。也许他只是单纯的讨厌自己。但奇怪的是,他从眼前的少年身上从来感觉不到任何能引起自己负面情绪的地方。他只感受到香榭格雷的洗发露,潘海利根的沐浴乳,以及对方细瘦的指尖上传来的橘子味。
“您还需要什么吗?”切嗣又问了一遍。
“能带我去你住的地方吗?”Emiya风度翩翩,心里有十成十的把握。
果然,对方没有拒绝他。卫宫切嗣是个好孩子,好孩子知道不能拒绝有需要的人的请求。一个流浪汉?真可怜。一个无家可归的人?真可怜。一个饿肚子饿了几天的人?真可怜——
“叫我Emiya吧。”高大的守护者说。
——一个英俊的Emiya先生,真可怜。小不点这样想。

五分钟以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这间外表简陋、内部装饰华丽的屋子。娜塔利亚热衷于投资房地产,而她在西伯利亚的积雪中培养了自己了不起的经济头脑,几乎和她狡诈鬼祟的战法一样优秀。老师在资本上的战绩让切嗣无论到哪儿都有得住,而且住的很舒服。
少年以主人的姿态向流浪汉展示了浴室,厨房,以及卧室。他向对方抛出了橄榄枝:“您要是没地方住,就先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吧。”

Emiya求之不得,尽管他根本用不着睡觉。
顶着一头乱毛的小猫又给他展示了空空如也的冰箱,以沉重的口吻通知他必须出门采购一趟。那副样子活像刚刚参加完谁的葬礼,夹杂着少年的稚气和老成的油滑,又可怜又可爱。后者的比重也许更多一点。
Emiya点点头。他伸开双臂,以最为温柔的口气说,我去冲个澡,把自己弄干净。他试图表现出自己最为和善的那一部分,以图消除对方依然高悬不下的警戒心——不必害怕,我可不是坏人。我去冲个澡,把自己弄干净些,好吗?
小猫咬着嘴唇,决定把褐肤的男人一个人留在这里。“您留在这里,我出去买些东西就回来。”他费劲地挑选着词语,斯拉夫语对他来说稍微有些难了,“可以吗?”
当然可以,没什么不可以的。但是Emiya还是决定给自己多加一些信任值:“那可不行,我不能让房子的主人这么劳心,这是不礼貌的。”
礼貌?Emiya努力不去回想自己无数次未经允许闯进陌生人的家里,然后用枪口对准他们的太阳穴:血迹往往会弄脏那些手工波斯地毯的羊毛,这让有洁癖的Emiya不太舒服。他喜欢一切有条不紊,干净整洁。现在这间屋子可不太符合。守护者将一枚变色的苹果核丢进垃圾桶。三分好球。
敏感的男孩子立刻红了脸,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解:“您瞧,我只不过是忙着出门,忘记了要把它丢进去……”并非是我不爱整洁。切嗣努力地展示自己好的一面。
Emiya眨眨眼睛。他当然知道这个小脑瓜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他甚至能看到里面嘎吱作响的齿轮怎样飞速运转。但眼下他不打算逗他生气。
“等我十分钟,然后我跟你一起出去。”
Emiya是个言出必行的男人,一般来说,他只对自己的真话践行诺言。谎言是一道调味料,用得好就让人事半功倍。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白发的守护者洗了十五分钟才出来,带着一缕抱歉的微笑:“让你久等了。”
Emiya当然知道自己的笑容杀伤力有多强,他当然知道。年轻的少年手足无措地打量着眼前一丝不挂的男人,红潮逐渐爬上他的耳廓,就像一把野火,迅速地烧遍了全身。切嗣嘟囔了一句,试图将视线从对方结实的肌肉上拔开:“您没有换洗的衣服,我早该想到的。”
“没关系,我暂且先换上原先的衣服,”Emiya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然后我们出门去买些急用的。”
对于一个擅长投影魔术的灵体来说,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答案是没有。Emiya给自己做出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一条稍微有些磨损的工装裤,还有一顶看上去还不赖的棒球帽。将这些穿戴好之后,他发现对方正在认真地打量他。
Emiya挑了挑眉毛。
尚未领教过成人魅力的小猫马上就把头扭到了另一边:“您的身材很好。和娜塔利亚一样,久经锻炼。”
“要是努力,你也可以的。”
卫宫切嗣露出了亲切的笑容:“不,先生,我不这么认为。”
如果说Emiya从父亲那里学到了接人待物的礼节,那么卫宫切嗣此时早已无师自通。他冷漠、疏离、面无表情,和红场上冰冷的雕像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竟然还能保持一个恰到好处的程度——一个足以让成年人称之为“懂事”的小孩子。Emiya很好奇他经历过什么。
他们去那个被少年称之为“宝物库”的杂货店的路上,很恰巧地碰见了几个喋喋不休的女孩子。她们笑着冲两人招招手,随即消失在街角的转弯处。切嗣低着头踢飞了脚边的小石子:“您十分受姑娘们的欢迎。”
Emiya温和地回答他:“的确如此。”
“她们以前从来不冲我打招呼。”切嗣自顾自地结束了这一段简短的对话。
直到两人在柜子上齐心协力地比对标签上模糊不清的标签时,少年才再一次开口:“您知道,我并不是嫉妒。”
“是吗。”
“她们很可怜,”切嗣的语调沉了下去,“也许只是希望有人能够带她们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切嗣深不可见的黑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我住在这里,先生。”
然后他又陷入了习以为常的缄默中,仿佛他生来如此,一个不爱说话不爱笑的雕像,除了能跑会动意外和普通的死物没什么区别。Emiya的手自然而然地抚上了他的肩膀,他认为自己需要说点什么。
“还要点什么吗?我认为晚上可以由我来做饭……”
切嗣眯着眼睛,掂量着这句话的利弊得失。
“……我保证会很好吃。”Emiya用上了他温柔、深情、无往不胜的语气。
切嗣点了点头。还有谁——他的意思是——还有谁能比娜塔利亚更糟呢?实在不行,他们可以吃些罐头。

2.
流浪汉做的饭还不赖。切嗣的意思是,相当不赖。
成长期的少年吃光自己的那一份还不够,切嗣眼巴巴地望着厨房的方向,试图在保持礼貌和满足口欲之间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Emiya干脆把自己盘子里的东西拨了一半给他:“男孩子能吃是好事。”
之前切嗣拧开的收音机里传来一首老歌。Emiya在爵士乐响起的瞬间就意识到这是Nina Simone,而她将会演唱她最为著名的那首《Sinnerman》:

有罪之人,你要到哪里去?
有罪之人,你要到哪里去?
你要逃到哪里去?

他眼中浮现出漫天的火焰,焦黑的废墟,以及在世界尽头处某个男人流着眼泪的脸。男人的手指紧紧攥住他的,是末日之际唯一的救赎与依靠。Emiya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这是最后一眼,仿佛这就是他所要背负的、永恒不变的原罪。父之罪。劳伦斯·布洛克说,他一直想走进她的生活,却一再面对她的死亡。
女人在歌声中大声嘶吼。

主啊!请听我的祈祷!

然而主在随后的歌词中责问她:你在哪儿呢?当真正需要祈祷的时候,你在哪儿呢?

Emiya想,也许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爵士爱好者。他们太悲伤,太令人心碎,不适合一个齿轮去听。这只能让他再一次回想起身为人类的一切。想起切嗣。想起那五年。想起他拥有过的,已经失去的东西。
什么声音将他拉回残酷的现实。守护者抬起头,发现自己的对面坐着一个瘦弱的、正试图把盘子上的酱汁用面包擦干净的小不点。小不点的嘴巴塞的很满。
“……很抱歉,先生。”切嗣表现出很愧疚的样子。也许他真的饿坏了,但Emiya坚定地认为,小不点的监护人完全没尽到自己的责任,让成长期的少年拥有一个对美食极度贫瘠的印象。她该不会以为,鱼子酱和红菜汤能够养活一个东亚的小男孩吧?别开玩笑了。切嗣喜欢吃盐烤的秋刀鱼,炸猪排,以及漫溢着酱汁的汉堡肉。在切嗣的食谱这一点上,没有人可以与他匹敌。没有人。
“没关系,”Emiya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宽容,“在借住的日子里,我希望能尽可能地为你做些什么。”
切嗣嘟囔了一句,继续将脸埋在自己的盘子里。Emiya注意到他的耳朵尖红透了。
“你不习惯来自于别人的善意,对吗?”
事实上,Emiya怀疑他根本从来没遇到过这样温和的、不带企图的善意。战场上的小男孩,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可以被用来做很多事。他尽可能地让自己不去往那方面想。
切嗣小声地回答他:“是的,先生。”
“没关系,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事。”Emiya说。他真的不会。但是也许在熟悉了以后,他们可以一起泡澡。他们以前也经常一起泡澡的。阿赖耶作证。
切嗣怀疑地瞥了他一眼,审慎至极。Emiya开始感到为难了,无数只蝴蝶在他的肚子中翩翩起舞,而他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应对一个敏感多疑的卫宫切嗣。他习惯的切嗣温柔、强大,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我一个人也很好”的气息。简单来说他从未将养父看作一个需要照顾的弱者。但现在不一样了。
小男孩缩了缩脖子,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用过的餐碟,将其放入水槽内。他洗的时候很认真,也许认真过了头——同一个盘子他至少洗了五遍。而这是完全不必要的。
“恕我直言,你打算用它来做手术吗?”Emiya站在他身后,目光从乱七八糟的头顶投向水槽。
显而易见,切嗣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小猫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手上残留的泡沫,以一种奇妙的音量向屋子里唯一的成年人求助:”洗洁精多了些……但我不是故意的。“
Emiya点了点头:“我知道。如果你故意的话,大概会用消毒剂来处理这堆餐具,然后我们在晚饭后都会因为食物中毒而离开人世。感谢你的慈悲。”
“我是个爱干净的人,先生。”切嗣愤愤不平地为自己辩解,“多洗几遍有什么不对吗?”
“第一,你昨晚换下的内裤还在浴室;第二,盘子洗一遍就够了;第三,购买洗洁精也需要花钱。”Emiya露出了和善的微笑,“我想这几点可以解答你的问题,有什么遗漏吗?”
不出他所料,少年很快就忘记了自己水槽里丰富的泡沫,转而将注意力投向了浴室中那个印着蓝白色条纹的罪证上。Emiya一向富有耐心:“你看,蓝白色条纹,上面还印着小帆船,不像是其他人穿的内裤,对不对?”
“娜塔利亚就喜欢帆船。”小男孩负隅抵抗的勇气超出了守护者的意料之外。他表情平静,眼神真挚,语气诚恳,就像在说太阳在白天升起一样坚定不移:“而她正好有一条蓝白色的内裤。所以先生,您猜错了。”
高大的守护者对这类谎言习以为常,为了避免伤害到某个少年可怜的自尊心,他还是换上了那幅善解人意的嘴脸:“是的,我想她一定很喜欢帆船。她还有穿男童内裤的兴趣,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是不是?”
切嗣的下颌线又开始骄傲地扬起:“是的,先生,也许她的确有这样的癖好。”
Emiya笑而不语。优秀的守护者应该知道什么时候给对方留些面子——按切嗣的话说,他可是个热爱整洁的人呢。
少年涨红的脸色在随着时间不断消退,很快,他又变回那个习惯于隐藏自己,将一切心思都藏起来的切嗣了。他不喜欢袒露身体,更不喜欢袒露内心。也许更糟糕的是,他是有意识地将自己的存在抹去——一个天生的杀手。Emiya低头看着他。守护者悲哀地意识到,眼前的少年轻而易举地养成了自己历经多年才培养出来的习惯。和高大健壮的守护者不同,切嗣直到他最后的岁月来临之前也未能成为一个力量型的选手,相反,他机警,敏捷,小心翼翼,就像森林中某种随处可见的小型食肉动物,无时无刻都在警戒着外界可能的危险。这是弱者的本能。但这本能只有那些亲眼见过地狱的人才能拥有。Emiya好奇他经历过什么。
“晚饭后的余兴活动,你有计划吗?”
切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
Emiya想他可能是误会了。为了维护自己优秀正直的好形象,他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喜欢在外面玩些什么……但是这里很不安全。”
“我知道。”切嗣在粗糙的干布上擦干自己的手,“我也不是个孩子了。”
守护者叹了口气:“一个从外表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未成年人的不完全发育者,我们习惯性管其叫做’孩子’。还是说你更喜欢被叫做小猫咪吗?”
正低着头向卧室走的小猫一下子愣住了。反应过来后,他决定无视对方的挑衅,径直走向自己的目的地。Emiya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跟在他身后。
“您有什么事吗?”切嗣的眼神活像他站在西伯利亚的荒原上,面前是一头饥肠辘辘的棕熊,而他不得不耗尽全力才能与之对峙。娜塔利亚是怎么和比自己强大很多的人战斗的?哦对了,娜塔从来不和他们正面冲突。娜塔总能找到好法子让自己脱身。娜塔说——
“我只是有点好奇,”Emiya假装没有看到少年警惕的目光,尽可能地用着最轻松愉快的语气回答他,“一个自称不是’孩子’的人会喜欢玩什么……唔,你知道的,玩具。”
——不要招惹不想招惹的人。
切嗣从床下拖出一个黑色的行李袋。接着,他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取出来,展示给Emiya看:“Weatherby MK V步枪,算是个好玩具吗?”
“有点过于好了,我想。”Emiya将一只手放在少年肩上,稍微用了些力道,“你从哪儿来的这玩意儿?”
即使身体被紧紧锁住,切嗣依然用自己深灰色的虹膜安静地盯着对方:“您忘了吗,我住在这里。而这里不算是个温馨的社区。”
他是对的。Emiya泄气地承认这一点。在这个充斥着毒品,性,暴力,贫穷的街区里,如果不能拥有足够的力量,恐怕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切嗣娴熟且技巧十足地将手上的武器拆分成几份,再用装备了铜刷的通条仔细地清理着枪膛。他的动作精确,完美,让人赞叹。看得出来已经不是个新手了。
“知道吗,保养枪支最棒的方法就是用它去突突几个人。”Emiya听见自己开着残酷的玩笑。
切嗣的脸色变了。他擦拭爱枪的手停了下来,指尖微微颤抖——接着全身抖得像是寒潮中最后一棵负隅抵抗的白杨,嘴唇因为过强的感情而变得发白。“您……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少年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您根本不知道杀人的感受。”
Emiya可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事实上,如果有时光机让他倒回去重新选择一遍,他绝对不会点击那个“惹毛卫宫切嗣”的选项。他将捏住肩膀的手换成了安抚的姿势,以温柔和蔼的音色宽慰对方:“你说的对,我不知道。”
切嗣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手指痉挛着抓住了自己的喉咙。守护者在意识到这是过呼吸症状的瞬间就将刚刚购物所用的纸袋套在了他脸上:“放松,放松,慢慢呼气,吸气,再呼气……”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十几秒后,少年终于恢复了原状。“抱歉,”他摘下纸袋的第一句话便是道歉,“我容易精神紧张。”
他在说谎。这是Emiya对此的第一反应。他刚刚触碰了有关于卫宫切嗣这个人的底线,一个隐秘的,不足以为外人道的禁忌。你在为什么而苦恼?又为什么会因为这个玩笑而颤栗绝望?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藏在一堵玻璃墙后面,只能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轮廓。对于守护者而言,卫宫切嗣从来都是个谜,一个不能被Emiya解答的谜。
“我没事了。”切嗣说。他失焦的瞳孔重新恢复了神采,尽管里面依然没有属于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光亮。Emiya担心地看着他。
“没事了。”切嗣又重复了一遍。接下来,直到少年由于睡意而一头栽在床垫上,他们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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