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蒋的白日梦

Oṃ Tāre Tuttāre Ture Svāhā

【弓切】有关于卫宫士郎的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有关于卫宫士郎的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果还能再见面的话,他会对那个人说什么呢?

第一件事,大约要抱怨留在浴衣上洗不干净的油渍。指甲盖大小的暗红色斑点可不是血迹,是某位不成熟的父亲偷偷跑去麦o劳购买汉堡时不小心沾上的番茄酱。“那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吃?”就算这样发问,对方也只会嘿嘿傻笑着将话题转移开。
“抱歉啦士郎,”切嗣双手合十,以最诚恳的态度向他道歉,“就这一次,下次绝对不会再犯!”
然而他也知道,在味觉逐渐丧失的老爹身上还能看到对食物充满热情的次数,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少。两人相处的时光,究竟还能剩下多少呢?有时士郎会劝说自己:那个人会好起来的,好起来以后还有要一起去的地方,一起做的事……
“士郎。”
温柔微笑的切嗣。皱着眉头思考的切嗣。面无表情的切嗣。因为栽种的牵牛花凋败而失落的切嗣。每一个切嗣。每一个切嗣都会用同样的嗓音说出的,有关于他的那句话:“士郎。”也许若干年之后,在某个人业已离去的世界里,他会逐渐忘却这句话曾带给他的温暖,连带着也会忘记曾经最为仰慕的父亲的面孔,但一度体会过的那份救赎却不会随着记忆的模糊而消失。他是如此爱慕着对方,又是如此卑微地隐藏着这份越了界的情感,将其转化为想要并肩而行的愿望。
快点长大吧——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到他的身边去。在切嗣还活着的时候。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
“士郎,在发呆吗?”切嗣从庭院的另一边走过来,青色的浴衣在刚刚放晴后的午后显得格外清爽。士郎因为看到这样的老爹而微微走了神,紧接着将手里的衣服抻展开,晾在绳子上:“才没有呢。”
“这可真不常见,士郎在发呆什么的。是因为在想喜欢的女孩子嘛?”
“才不是!”
大概还沉浸在调侃儿子的喜悦中,切嗣微微翘起了嘴角:“有的话说出来也不要紧。”
“没有就是没有。”
将自己的脸赌气般地藏在洗干净的被单后,士郎嘟囔了一句:“老爹就喜欢欺负人。”
“我没有,”切嗣掀开挡在两人之间的布料,用那双狭长温柔的眼睛盯着对方,“老爹喜欢欺负士郎而已——”
“真过分!”
被儿子愤怒地指责后,毫无反省心的老爹将双手揣在袖子里,露出了一贯的笑容:“可是,这样的士郎很可爱嘛。”
这样的话,就算他再怎么佯装生气,也不能掩饰自己脸上迅速泛起的红潮。这样下去可就不妙了。为了转移话题,士郎快速抛出了另一个开头:“老爹又跑去偷吃汉堡了。”
“嗯,果然还是被士郎发现了啊。我就知道会被发现的。”
“老爹一点都不反省!”
切嗣为难地想了想,给出了自认为符合逻辑的答复:“反省的话,士郎就会原谅我吗?”
“才……”才不会呢。绝对不原谅你。这次,一定要给老爹教训。就算心里想了无数次,当真正面对眼前的男人时,士郎发现自己还是无法说出口。明明只要说出来就可以了,因为快餐对于老爹的身子不好,所以不能吃——
“原谅你。”
每次都是这样的结局。因为对方是卫宫切嗣,所以卫宫士郎无论怎样都会原谅他,这已经成了他生活中的惯例,不容破坏。
也许是因为太不甘心,士郎急急忙忙添上一句:“但是没有下一次了哦!没有了!”
“没有了吗……真遗憾。”切嗣叹了口气,“看来信任也是有额度的呢。”
“没错,如果老爹一直这样下去,最后会变成一个中年发福的邋遢大叔,只知道吃快餐。”
听到儿子对自己下的结论,身形越发消瘦的男人挑了挑眉毛:“如果是那样的话,士郎还会让我去参加家长会吗?”
“不会了,”可爱的男孩子斩钉截铁,“绝对不会让老爹去的。”
“诶,那可真不好办啊。毕竟我可是打算盛装参加士郎的卒业式呢。”
小学毕业的典礼。中学毕业的典礼。成人式。
每一个人生的阶段,他都想以父亲的身份参加,陪伴着唯一的儿子走过漫漫长路——然而他们都心知肚明,已经不可能迎来这样的未来了。现在如梦似幻的每一天,都像是从死神那里借来的,随着岁月的流逝而不断敲响临近结局的钟声。
“既然这样,就让我来担任老爹的营养师吧。吃太多可不行哦?”
切嗣捏了捏对方鼓起的脸颊:“那么,请多指教,营养师先生?”

第二件事,绝对要禁止他在大冬天只穿着一件风衣出门。
无论是已经去世的伊莉雅也好,还是终于嫁给同事的藤姐也好,都在某个特定时刻露出了自己最为灿烂的笑容。但是印象中的切嗣则不同,就算是在微笑的时候,望着庭院的双目之中也空无一物。
你在想什么呢?
仿佛约定好了一般,所有人都只是言简意赅地描述着有关于卫宫切嗣波澜壮阔的一生:有人叫他“无可救药的圣人”;有人叫他“骗子”;也有人称之为“信仰”。
但就算轻而易举地替这个人贴上各式各样的标签,卫宫切嗣在他心目中也只不过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罢了。明明只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却已经被病疴拖成了将近五十多岁的模样。初见时穿着风衣的那个男人,在开满樱花的坂道上牵着他的手慢慢走过的男人,以及长眠在地下,已经同泥土融为一体的男人,从今以后只能存在于卫宫士郎的记忆中。这是无可奈何的时间给出的唯一解答,活着的人终将继续活下去,而死去的人已经迎来了结局。每个人都是一本书,有些厚到足以成为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有些只能是地摊上随意叫卖的薄本。至少士郎相信,有关于切嗣的生命之书停留在了最为合适的地方,就算不为其加上辞藻华丽的注脚,它也会在“卫宫士郎”的序章上留下不可忽视的一笔。
不要离我而去。就算曾经声嘶力竭地呐喊过,留下的也只是回荡在空屋中的余音罢了。
那个美丽过头的月夜,在幼小孩童的心上除了投下阴影,还有什么呢?他甚至没能得到一句合适的告白。
“啊啊,那我就放心了。”
这是切嗣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士郎试图去揣测对方的心境,在无数个夜晚无数次地回想他的遗言,但除了得出“老爹很平静”这个结论以外什么都没发现。切嗣走的的确很平静,但又不同于一般人的平静。那是一种终于解脱,但仍有遗憾的平静。然而在伊莉雅出现之前,士郎曾以为这份遗憾是属于自己的。
早春的樱花开的没有晚樱繁盛,但零星点缀在枝头的景象,也颇有一番物趣。“立春来岁暮,春至在花前。谁谓一年里,今年又去年。”这首《古今和歌集》中的春之歌,他也曾仔细耐心地听切嗣用低沉的声音念出。今年又去年,在来来往往的时间中,老爹亲手在庭院中栽下的樱树们也纷纷开了花。
“士郎,这是什么花?”
每逢樱花盛开的时候,他总是能想到那个永远未曾长大过的姐姐。直到圣杯战争结束后的第二年,伊莉雅才第一次看到院子里四处盛开的白色花朵。
“是樱花啊。”
“这个就是樱花吗?好厉害啊。”伊莉雅穿着漂亮的洋服,在雪白色的花瓣下蹦来蹦去,不停发出“好厉害好厉害”的感慨词。
“这个,就像是雪一样呢……”少女喃喃地说,“以前切嗣总说,在他出生的地方有好看的花,就像爱因兹贝伦的雪一样……他还说,等伊莉雅长大一点就带我去看。”
“是吗。”
“嗯,虽然很像,但是樱花一点都不冷。很温暖哦。”伊莉雅将手心里的花瓣撒向天空,无数白色的斑点摇摇晃晃地飘在两人的肩头。在虚拟的雪景中,卫宫士郎的姐姐大声地笑了。
“伊莉雅喜欢樱花!”
“春天也很喜欢!”
“当然最喜欢的是士郎!”
他将少女举过肩头,让她坐在结实的树杈上。这样,繁盛的花朵就像云彩一样抱着她了。
“伊莉雅就像是故事里面的仙女一样呢,坐在天上,旁边都是好看的云。”士郎说,“要是再穿着合身的和服就更好了。”
少女嘟起了嘴:“这也没办法嘛,因为是借了别人的旧衣服。不过来年伊莉雅一定要穿上最好看的衣服来看花!”
果然,来年的伊莉雅是全冬木最好看的女孩子。无论是藤姐还是远坂姐妹,都在小小的棺木里放上了足够多的鲜花,直到花瓣淹没了她身上那件素色的和服。

第三件事,安慰他一切都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无论是被灼伤而脱落的皮肤,还是因为受到辐射而逐渐腐蚀的身体,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怕。人只要患上病痛就会被疏远,这是再自然不过的行为了。同伴也好,敌人也好,在某些时候的区别也未必那么明显。
士郎的窗户外面是一片空旷的荒地,荒地上悬着一个月亮。月亮很大,明晃晃的像个不眠不休的白炽灯,有时候他不得不将被子盖在头上去躲避这过度明亮的月光。
在月光里,他睡着了,梦里梦见一只全身漆黑的猫。这只小兽睁着一双比月亮还明亮的眼睛,细长的尾巴在它身后摆来摆去,示意士郎跟上。
也许他不应该这么草率就轻信对方的,但既然在梦中,有什么不可以呢?梦中的猫抬起它纤巧的脚,灵敏有力地在草丛中奔跑,月亮的冷光一路追随着他们,既温柔又无情。
“喵。”
黑猫在道路的尽头停下来,抬起脑袋望了望月亮,接着用最为讨巧的姿势冲士郎眨了眨眼睛。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是一个邀约。而且还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邀约。
“是你吗,切嗣?”他朝着这只猫伸出手,“是你吗?”
“喵。”
黑猫舔了舔自己的脚爪,眼睛盯着对面的男人,尾巴在寒夜中一动不动。也许这是肯定,也许这是否定,也许这什么也不是。但士郎想让它知道。
“我……是士郎。”他又问了一遍,“是你吗,老爹?”
“喵。”
再一次,黑猫叫了起来。它轻盈地在月光下跳来跳去,最后绕到男人脚边,用它光滑的脊背蹭了蹭士郎的裤腿。男人拎着它的两条前腿,轻而易举地将它举起来。
“是你啊,切嗣。”他说。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越过云层升到了最高处。他坐在床铺上打量窗口投下的阴影,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如所想般地移动自如。手臂的内侧有些皮肤脱落了,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以及黄色的组织液。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活不到父亲那般的年纪。
当天晚上,当他入睡后,黑猫又一次出现在梦中的月夜。梦里面他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边的喜悦。如同一个婴儿般,他说不出话,只是一遍一遍地将脸埋在动物温暖的皮毛中。经历如此漫长的时光后再次与切嗣重逢,他只想感受对方的气息。
“我的终点也要到了吗?”他问。但其实他知道答案。
黑猫粗砺的舌尖舔过他的脸,温柔细心,像是某个男人生前所做的那样。猫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亲昵地躺在他的怀里。
也许它是莱蒙托夫笔下的猫,一只孤独到极点的猫,既不寻求幸福,也不逃避幸福。它只是陪伴着卫宫士郎,在无边的月色中陪伴他。他们的背后是鲜血淋漓的坟场,而头顶是一轮白色的月亮。
这样的梦持续了整整一周,士郎有一周的时间都在梦里抱着一只猫,任由它将自己领向未知的森林,海滩,以及山洞。他们走了很远,在夜晚重复进行着无人知晓的大冒险,虽然是只属于彼此的大冒险。
接着,在最后一晚,黑猫领着他来到了一片荒芜的原野。这里什么也没有,空旷又寂寞。
它叫了一声,接着又叫了一声。
士郎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月光下逐渐变化,灼伤的四肢恢复如初,并快速缩小,被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毛发。他摇摇脑袋,发现自己也变成了猫,两只尖耳朵在头顶晃来晃去。黑猫——不,切嗣走过来,用它的脖子亲昵地蹭着儿子的身体。
梦醒了。
士郎还是士郎,一个普普通通,寻寻常常的人类,既不是猫,也不是优秀的魔术师。他只是个囚犯罢了。将要直面的,和已经成为过往的,与他深埋在内心的故事相比,都只不过是泡沫一般的东西罢了。
士郎又看了看绞刑架上面的月亮,很亮,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夜晚一样亮。
也许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踏上了自我毁灭的漫漫旅途——再直白一些,他几乎是亲手将处刑的绳子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死亡的过程比想象中要漫长许多,Emiya就在生死的弥留中回顾着简单且波澜壮阔的一生,无数画面从他眼前快速掠过:他在臆想的月色中呼出了最后一口气,瞳孔扩散了。

“谢谢你,切嗣。能和你相遇,真是太好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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