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蒋的白日梦

Oṃ Tāre Tuttāre Ture Svāhā

晚途更著 part 3

章三 Salomé
Ah! Tu n’as pas voulu me laisser baiser ta bouche, Iokanaan.
【啊!你终于要承受我吻你的嘴了,约翰。】

1.

“昨天来的那个男人呢?”
“Lee先生主动辞职了,因为某个调皮捣蛋又要求刁钻的小姑娘。”Maria听到这句话后,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碧绿色的眼珠转了一转,又轻轻眯起来。
“那么褐色头发的Morgen先生,你又有那种能够满足可怜的,身患重病的小姑娘的故事吗?”
“那要看这位小姐喜欢什么样的故事了。”
“可千万别是前面几个脑袋摇动都能听见里面的水声的人都能想出来的,王子和公主的烂故事。”
男人竖起一只手指搭在唇边,这动作幅度有点大,以至于比起警告的意味,其中带着些滑稽讨好的意味更多。
“嘘——现在开始,你不是在伦敦,而是在一个很遥远的,很遥远的东方……”
“是中国吗?还是日本?”
男人抬起一边眉毛。Maria知道这是警告,于是她乖乖闭上了嘴巴,把心底里那些多的要溢出来的问题压下去。
“那时候还没有中国日本之分,整个亚洲大陆都是一个整体,像刚刚烤好的蛋糕那么完整。有些地方被撒上糖霜,那就是经年不化的冰雪之地;有些地方挤上了奶油,层层叠叠的样子就是绵延不绝的山脉;还有一些地方被热温烤出了裂缝,那些就成了深浅不一的峡谷。”
“我现在要说的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它的上面被抹了一层厚厚的覆盆子果酱,由于抹得太多了,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这种红色果实酸甜的香味。
在这样的地方,有一位——也是唯一一位住户,他就是Wurst先生。
Wurst先生每天都有固定的计划表,写在他那个皮面小本子里面。每天几点起床,几点吃早饭,早饭的鸡蛋要煎几成熟的,还有什么时候出去散步,什么时候开始享用他果园里的覆盆子熬成的果酱做成的蛋糕……总而言之,每件事情都有计划。”
“这个先生一定很老了,就跟我家里那个头发和胡子全部都是白色的Morstan先生一样老。”
“不,这位先生还很年轻,就看看他每天都要用他那结实的牙齿咬下一大块青苹果的果肉就知道了。他能毫不犹豫的用牙咬开酸橙的皮呢。”
Maria想象了一下Wurst先生用牙咬开酸橙的场景,不禁瑟缩了一下。
“总之,Wurst先生在他固定的两点钟出了门。那天的天气很好,阳光不是很强烈,也不会刺激Wurst先生的眼睛,使他们无法睁开。而风儿吹拂着他的脸颊,力度也不是很大,正好能把他的刘海微微拨动的程度。这一天的一切都恰到好处,让Wurst先生感到非常满意。”
“当他完成了一天内应当完成的一小时散步时间,准备回去尝尝星期四特别的蔓越莓果酱蛋糕时候——你知道,星期四总要有些不同——他发现了另外一个不平凡的东西。”
“亲爱的,他发现了一只受伤的龙。”
“Wurst先生走进瞧了瞧,发现这条龙的翅膀上面有一条很大的伤口,如同覆盆子一样鲜红色的血液正在争先往后地流出来。
这位绅士浑身上下只有一条手帕可以用,于是他拿出这条绣着蓝莓的白色手绢替黑龙包扎。但是显而易见,一条手帕对于黑龙的伤口真是太小了。Wurst先生立即决定脱下这身自己最喜欢的外套(上面有覆盆子的花纹),来替这头来路不明的龙包扎伤口。
当他完成了这一项对于他而言有些过于繁重的工作后,Wurst先生直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经错过了下午茶时间,连晚饭时间也快要错过了。
‘这可不行!’Wurst先生急的跳起来。违背时间表什么的怎么能容忍呢!
这个时候,黑龙被Wurst先生落地时候的声音给震得醒了过来,它睁开黑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位着急的绅士。
Wurst先生也看着他,他有点害怕,因为对于这么巨大的一头龙来说,Wurst先生真是太小了,估计连填牙缝都不够。
他哆哆嗦嗦的问黑龙:‘你好,这位……龙先生?’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用对了称谓,因为这头巨龙只是静悄悄地看着他,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Wurst先生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黑龙还是不说话,Wurst先生小心地把自己向右挪了一小步,黑龙的眼睛也小小转动了一个角度。
‘哎呀!’Wurst先生想,‘这下糟糕了!它是真的想要拿我来补充体力了!’
Wurst很害怕,因为他还有一个果园要去照顾呢。要是他被这头无意中碰见的巨龙吃掉了,谁来照顾他的覆盆子,蔓越莓,酸橘还有柠檬呢?
于是他虽然依旧发着抖,但是Wurst先生挺起了胸膛,用他有史以来最勇敢的声音对面前的龙先生说:‘请不要吃掉我,不过你要是饿的话,可以来我家吃我自己做的小蛋糕。’
巨龙听到这句话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但是,你这么大可进不了我的屋子,门会被你撑破的。’Wurst先生又接着说。
这时候,令人惊讶的奇迹发生了,面前的黑龙开始变化了。在一片炫目的光芒中,它变成了——”
“一个公主?”Maria不得不承认,虽然又是美女和王子的故事,但是也算精彩。
“不,我亲爱的,它变成了一个非常非常英俊的男人,黑发黑眼,如同他的鳞甲一样漆黑的男人。”

2.
“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内,Wurst先生和这位自称为Kylin的黑龙先生一起遵守他们的时间表。他们早上一起享用温暖的野果茶和煎蛋,Wurst先生喜欢蛋黄汁液可以被银质叉子叉出汁液的煎蛋,而Kylin喜欢全部熟透的鸡蛋。中午的时候Kylin喜欢窝在Wurst先生的院子里晒太阳,晒到他的黑色鳞甲和翅膀都散发出一种覆盆子的香气才算结束。而Wursr先生则喜欢带着他灰色的小礼帽和用酸枣枝做成的手杖去青草漫漫的河畔散步,或者是到从远处看起来毛茸茸一片的山坡上去散步。这个时间的山坡上总是长满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蒲公英,每当Kylin去找Wurst先生的时候——往往是Wurst先生由于太喜欢蒲公英而睡着了,这样子下午茶的小蛋糕就没有了——它变成黑色的巨龙飞起来,哗的一声,整个山坡都飘起了乳白色的雾,他们俩的身上,翅膀上,还有那顶灰色的小礼帽就会全部覆盖上一层糖霜。
Kylin作为龙的时候不会说话,但是就算他变成了跟Wurst先生一样的人类,他说的话也很少。但是看得出他很喜欢Wurst先生的小蛋糕,每次都要拿起一个,吃掉,然后再接着吃一个,一直到整个盘子都空了才结束。
由于Kylin惊人的食量,Wurst先生不得不每天花很多时间去采摘蔓越莓和覆盆子做果酱。在一个忙碌的清晨,Wurst先生在田间劳作的时候,听到一丝微弱的喊声。
‘请救救我!’Wurst先生看见了一只被树枝挂住的兔子。
‘刚刚的是你在求救吗?’
‘是的!请救救我!我被一只可恶的老鹰抓去当做早餐,结果空中的时候被我奋力挣脱,只不过掉下来的时候被树枝挂住了。’白兔说,‘该死的树枝。’
‘哎呀,要是没有那根树枝,你可就不能向我求救了。’Wurst先生说着伸出手,把那只白兔从树枝上取了下来。
等到他把这只白兔取下来后,他发现这只白兔的背上被刻了一道道伤痕,组合而成的图案不知道是像一只手还是像一棵树。
‘嗯,白兔先生?小姐?’
‘请叫我Lee先生。’白兔用前爪摸摸自己的鼻子,然后又放下。
Wurst先生很小心地提醒它:‘你瞧,Lee先生,你的背上似乎有点不太好。’
白兔子的胡子都要耷拉下来了,它用它漆黑的眼珠子盯着Wurst,‘啊,我知道,现在我可不会被猎人抓走剥皮了,要知道一个被划得跟格尔尼卡*似的兔皮可卖不了多少钱。’
‘对不起,格尔——什么?’
‘格尔尼卡,一只鹤用它长长的喙在沼泽里画出来的。’
‘要不然这样子吧,你到我家来,用我自制的草药敷在伤口上,就不会留疤了。’Wurst先生好心提议道,兔子黑色的双眼让他想起了Kylin的眼睛。
‘不用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想把我煮掉吃肉,虽然皮不能用了,肉还是能吃的。’白兔子表示出了对Wurst先生的不信任。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点。’Wurst先生很伤心,虽然他喜欢吃肉,但是可没想着吃这只白兔子的肉啊。

中午回去的时候,连蔓越梅也没能让Wurst先生提起精神。自己可是被一只毛茸茸的,白色的,和蒲公英一样轻飘飘的白兔子讨厌了。这让他深受打击,叹气的次数甚至惊动了晒太阳的Kylin。
黑色的巨龙俯下身子,小心地挪动到Wurst先生的腿边。可惜它实在是太大了,于是‘用鼻子蹭蹭Wurst的小腿’变成了‘用鼻子蹭蹭Wurst先生的头顶’。
‘哎呀,’Wurst先生放下茶杯,‘那个不是Sunglasses先生吗?’
被叫做Sunglasses的狐狸听到了Wurst先生的声音,停下他踏着小步舞曲节奏的脚步,‘哦呀哦呀,原来是做果酱的Wurst先生啊。日安。’
‘日安,’Wurst先生向这只浑身褐色,只有眼睛周围有着黑色毛发的狐狸打了声招呼,‘你叼着的是只兔子吗?’
‘是的,’狐狸咧开嘴巴,‘家里正好有青椒,可以加上兔肉一起做烩菜。’*
‘……嗯,其实这只兔子是我收养的,用来培养艺术爱好,’Wurst先生说,‘你看,他的背后是不是刻着一副格尔尼卡?’
‘格尔什么?’狐狸惊讶的问,他眼睛周围的黑色皮毛甚至大了一圈。
‘格尔尼卡,你知道的,湖边的艺术家鹤创作的沼泽画。’
‘唔……我是不懂艺术啦,不过既然是Wurst先生你的东西,我就留下来吧。’狐狸眯起眼睛。
‘等一下,Sunglasses先生,我可不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家,’Wurst先生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烤的吱吱冒油的鸡腿递给狐狸,又仔细把两条香肠包好放在它背上。
‘哎呀哎呀,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狐狸笑的更开心了,‘这可比青椒烩兔肉不知道好上多少!’

‘日安,Lee先生,我们又见面了,’Wurst先生一边拿餐刀给Kylin抹果酱一边说,‘要来点覆盆子果酱吗?’



格尔尼卡:是毕卡索最著名的绘画作品之一。当时西班牙内战中纳粹德国受弗朗西斯科·佛朗哥之邀对西班牙共和国所辖的格尔尼卡城进行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地毯式轰炸。当时毕加索受西班牙共和国政府委托为巴黎世界博览会的西班牙区绘一幅装饰性的画,从而催生了这幅伟大的立体派艺术作品。作品描绘了经受炸弹蹂躏之后的格尔尼卡城。【摘自维基百科】
青椒烩兔肉:基本上等同于青椒炒肉,这个梗你们懂得。


‘所有吃肉的生物都不是好生物。’Lee先生发表完自己的意见后,啜饮了一小口花果茶。
‘你想肚子上再被刻一个【简朴的一餐】*吗?’Wurst先生一边示意Kylin放下它悄悄向兔子伸过去的前爪,一边对白兔子说道。
‘为我乾杯吧,为我的健康乾杯,你知道我已经没办法再喝了!’*兔子放下自己的茶杯,愤愤地回了自己的窝。Wurst先生用枯萎的甘草和干花为兔子先生搭了一个温暖而舒适的小窝,里面还放上了一根香蕉。*
‘我要是再看见你往我家里面放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要把它扔到你那个空空的脑袋瓜里面!’白兔子气呼呼地把香蕉刨出来。
‘哎呀,兔子不吃香蕉吗?’Wurst先生摸了摸Kylin的翅膀,伤口愈合的可真快。
‘为什么你会认为兔子就必须要吃香蕉?!’*
‘它可真是一只脾气暴躁的蒲公英,’Wurst先生叹口气,Kylin低下头让他可以摸到自己的头,‘一点都不柔软,跟它那些山坡上的同类大相径庭。’
Kylin等他摸够了,才变成人类的模样。
‘Wurst,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这样啊……’Wurst先生盯着茶杯上面的蔓越莓花纹,‘要回家了吗?’
‘我没有家,Wurst,’Kylin低下头,变成人类后的他依旧身材高挑,‘如果说曾经有那么一个接近这个词定义的地方,那也是这里,是有你在的地方。’
‘那为什么要离开呢?’一辈子生活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的Wurst先生有点不太理解。
‘我不是一条住在山洞或者城堡里面的龙,而是被主神豢养的一条龙。’Kylin解释道,‘所以我是没有自由的。’
‘那……那就意味着你必须永远都忍受着被禁锢的感觉?’Wurst先生有点激动,作为一个自己制定时间表的人可没法想象别人给他规定条条框框的行为。
‘是的,而现在我就要回到这个牢笼之中了。’
Wurst先生很着急,他知道Kylin总有一天会离开,但不应该是现在,不是在这个季节,不是在这个蒲公英盛开的时候。
‘再等等,等蒲公英的白色种子全部都落入泥土之后,等所有花朵都失去阳光赋予的颜色,等……’
‘等不了了,Wurst,主神的人会马上追来的。’
‘那我们一起逃走吧,去一个全是奶油气味的山脉躲起来!’Wurst先生被自己的发言惊呆了,离开自己长久以来的习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Wurst……’黑龙已经褪去了人形,它黑色羽翼直直伸向天空,制止了Wurst先生接下来要说的话。
黑龙扬起自己的脖颈,它就要再次翱翔于天空,却不是为了自由。
‘Kylin!’腾空而起的一瞬间,Wurst先生一把抓住了黑龙的翼膜边缘。

‘Wurst!’目睹一切的白兔子先生被吓得大喊出声。
‘这个呆瓜,木头脑袋,笨到想给我塞香蕉吃的大蠢货!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Lee先生在蔓越莓的院子里面转了一圈又一圈,红色的果子被他踩得汁水飞溅,把它白色的脚掌全部染成了粉红色。

Wurst先生现在可没空听白兔子的抱怨。他正用上自己全部的力气去抓住Kylin滑溜溜的翅膜呢。(‘真费劲!还是带羽毛的好一点!’他大声的喊着。)
原来在Wurst先生看来只是轻飘飘的空气现在成了能划伤皮肤的利器,他的手指头被一阵阵的风刃割的痛不欲生,并且手心里面沁出的汗水让他几乎抓不住Kylin的翅膀。
终于,Wurst先生在Kylin将要越过一个小山坡的时候,被颠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想,‘这下可要不妙!’自己的身体可不是蒲公英那么轻飘飘的,随便落在泥土里就能安定下来,他掉下去的唯一结果就是摔成一滩果酱,比覆盆子果酱还要再红上那么一点。
比起蒲公英来说,他更像是一颗熟透的果实那样垂直下落。在果园里,在他拥有的那个琳琅满目的小小果园里,经常会有熟过的果实从负载过重的枝头掉落,砸在柔软的泥土里。但就算是最柔软的土地,也能看到破裂的汁液从莓果深色的表皮中绽开,晕出一片鲜艳色彩。
他也会变成那样吗。
Wurst先生开始有点害怕了。他无比想念自己用橡木搭建成的小木屋,每逢鲜花盛开的时候都会被插得满满的花瓶,堆得到处都是的果酱瓶,还有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
但是他一点儿都不后悔追上了Kylin,抓住了他的黑翼。一个人总要做出些在大脑反应前的举动,不然失去的可不只是勇气,还有对幸福的信念。

不过幸好,Kylin追上了他下坠的身体,稳稳地把他抛在肩上。他们没有往主神所在的天空飞去,而是向着最远的那一块大陆,有着白色奶油的山峰飞过去。






【简朴的一餐】:同为毕加索的著名画作。
“为我干杯吧……”:为毕加索辞世的最后一句话。
香蕉梗:来自于《盗墓沙海篇》里面吴邪给黎簇送的果篮,里面放着香蕉。

4.
‘你们是谁?’
说话的是一朵粉红色的蔷薇花,它翠绿色的叶子和藤蔓缠绕在一丛灌木上,这使得Wurst先生不得不低下头来跟它交流。
‘我们想去东北方向上一座奶油味儿的山峰,可惜它太远了,我们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等太阳重新用它金色的弓矢点亮天空,等你的叶子沾染晨露,等我的同伴那疲惫的双翼再次恢复往日的神采,我们就会离开这里,继续前进。’Wurst先生最后决定蹲下来,他的脚踝仿佛挂了一千斤铁锚那样沉,旅途的疲倦让他浑身上下充满了酸痛与不适。
‘啊,我听说过那里,连绵不绝的奶油山脉。’蔷薇说,‘请叫我Bloom,从我还是一个小小的枝苗开始,我还没有见识过除这里以外的世界呢。如果你们有机会回到这里的话,请告诉我你们的见闻。’
‘这里虽然年年都有充足的雨水和肥沃的土壤,我的根脉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攫取足够的营养,适宜的温度让我的花瓣不至于失去它的柔软,而周围的灌木则给我以攀附的基础。’Bloom先生叹了口气,‘可就是这样美好的地方,我的故乡,依旧不能让我得到满足。我不能像蒲公英那样四处旅行,也不能像树木那样登高远望,每日所见的,就是这脚下的一小块地方。所以,外乡人,如果你能告诉我一些外面的事情的话,我会非常高兴的。’
Wurst先生站起来,在地上跺了几下麻木的脚掌,重新坐下去。他现在可没法顾忌自己的三件套西装了,上衣口袋的丝巾也早已经被风刮到了不知名的地方。看着Bloom期待的眼神,他只好不好意思的告诉他其实自己也一直呆在同一个地方,前不久才刚刚踏上旅程。
‘那你一定充满了勇气!’Bloom说,‘没有多少人能从一个循规蹈矩的轨道中迈出新的一步。’
充满了敬仰之情的蔷薇花非常热情地向他们介绍了附近可以暂住的树洞,又招来相熟的蜜蜂们,用上好的蜜糖作为礼物馈赠给远方的来客。
‘Kylin,我并没有Bloom先生称赞的那么有勇气,’Wurst先生抚摸着Kylin尖尖的角,‘其实我也非常害怕,害怕自己能不能面对之后的困难,害怕自己能不能适应未来的生活,害怕自己会不会成为你的累赘……也曾经想过如果当初没去追赶你,会不会更好一点。但是幸好,我当初没有想那么多。’
‘Wurst,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勇气的人,’Kylin把头搁在Wurst先生的腿上,享受着对方一下一下的抚摸,‘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就只剩下你了。’
‘主神不能算联系吗?’
‘神明都是没有心的,因为要做出许许多多拥有心的人类做不到的事情。但是也正因为没有心,他们也永远体会不到人类的感情,做不出人类会做的另一些事情。’Kylin把头抬起来,走到用稻草临时搭建的床铺上卧下来,拍拍自己的右侧翅膀,示意Wurst先生过去。
‘……等一下,你不是变成龙的时候不会说话吗?’Wurst先生钻进龙大大的翅膀底下,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下,突然反应过来,‘难道之前是懒得跟我说?!’
‘……’龙眯起眼睛,不做回应,似乎是睡着了。

‘你知道有一条纯黑色的巨龙去哪里了吗?’身穿白色法袍,头戴荆棘王冠的男人问道。
‘您是主神大人吗?’Lee问道,‘您一定是吧?’
‘是的,我亲爱的孩子,我就是统领这一片大陆的神明。’男人微笑着回答白兔子,‘这条巨龙本来应该在我的身边,在神的庇佑下行使自己的职责。而现在它放弃了自己神使的尊严,用神赋予它的法术遮盖了自己的行踪。孩子,你知道它去哪儿了吗?’
‘如果我能告诉您答案的话,作为回报,您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兔子努力立起身子,显出庄严的姿态。
‘神无所不能,孩子,只要你愿意说出来。’
‘您真的愿意给我任何我要求的东西吗,主神大人?*’
‘任何东西,哪怕是我统治的土地的一半。*’
‘您要以什么发誓,我的神明?*’
‘以我的神性,以我的法杖,以我所眷顾的八百万生灵。无论你要求什么我都会给你,就算是我统治的土地的一半,只要你愿意告诉我它的行踪。’*
兔子俯下身子,用双脚着地,它说,‘您已经立誓,大人。’*
‘我已经立誓,孩子。’*
‘一切我所要求的,即使是您统治土地的一半。’*
‘它,那条巨龙,载着这个果园的主人,Wurst,飞向了一座奶油覆盖的山峰。他们起飞的方向是我脚边第一棵树吹来的风的方向。’
‘那一定是东北方向了,’主神头顶的荆棘花环上红色的花朵如同火焰一般燃烧,Lee将眼睛从那鲜艳的色彩上面移开,‘我从未违反我的诺言,我不知如何撒谎。*现在我要去寻找这个背弃主人,背弃职责的畜生了。’

Kylin从高处瞥见了自己的目的地,这片白色的世界。他缓缓从高空中降落,小心地收起自己黑色的巨翼。Wurst先生从Kylin的身上滑下来,双脚立即没入了齐膝深的积雪中。
‘好冷!’他刚刚放在如同奶油一般的雪面上,双手就被冻成了草莓的红色。
‘到我背上来。’巨龙用嘴叼起颤颤巍巍的Wurst先生,向后轻轻一甩,可怜的三件套先生就被扔在了龙宽阔的脊背上。
山脉上,孤独的雪野唯有白色一种颜色,望不见前方路的尽头,也看不见除了这两个旅人之外的生物。黑龙巨大的脚印伴随着他们的前进,而那些弯弯曲曲的脚印在这片空旷的画布上更显出他们的寂寥。
Wurst先生被颠的晕晕乎乎,触目所见又是单调的景象,头一歪就从Kylin的身上栽了下去。
‘不要睡着,醒醒,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了。’Wurst被巨龙的一只爪子踩醒后又扔到背上去。
‘唱歌吧,这样就不会睡着了,’Kylin说,‘唱一首属于你那里的,春天的歌谣吧。’
‘O my luve is like a red red rose.
啊,我的爱人像红红的玫瑰。
That’s newly sprung in June.
在六月里绽放。
O my luve is like the melodie,
啊,我的爱人像一支乐曲,
That’s sweetly played in June.
乐声美妙,悠扬。
As fair thou art, my bonie nass
你那么美,漂亮的姑娘!
So deep in luve am I!
我爱你如此深切。
And I will luve thou still, my dear,
我会永远爱你,我亲爱的。
Till a’the seas gang dry.
一直到四海枯竭。
…… ’
他们一直走着,Wurst先生一直唱着。不知道他们走了有多久,也不知道路的尽头到底在白色的那一点,而其间歌声一直没有停过。
‘Till a’the sea gang dry,my dear,
直到四海枯竭,我亲爱的
And the rock melt wi’he sun
直到太阳将岩石消融
And I will luve thee still,my dear.
我会永远爱你,亲爱的。
While the sands o’life shall run
只要生命无穷
While the sands o’life shall run
只要生命无穷’
他歌唱着六月的玫瑰,在那其间的金色阳光,还有覆盆子果实闪耀着的炫目色彩,仿佛这样可以为这个冰冷的世界增添一点光芒似的。
他的嘴唇干裂,他的舌尖麻木,他的四肢比起寒冷更感受到的是痛觉。但是Wurst在歌唱,他歌唱着自己经历过的所有美好的事情,包括跟随着Kylin一路前来。他想到Bloom的花萼,想到回去之后应该告诉这株向往外界的蔷薇什么故事比较好,想着自己的覆盆子和野树莓的成熟期到了没有,想着Kylin比起奶油点心更喜欢他刚刚烤出来的蔓越莓夹心茶杯蛋糕……
‘And fare thee weel, my only luve
再见吧,我唯一的爱人
And fare thee weel a while
再见吧,小别片刻
And I will come again, my luve
但我定要回来
Tho’it were ten thousand mile
哪怕千山万水’
Kylin在雪地地艰难的挪动着自己的四肢,每前进一步都是对身体和心灵的挑战。耳畔划过的是飒飒的风声,除此之外就仅能听见一两句Wurst先生越来越小的歌声,再后来歌声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Wurst,我们到了。’黑龙发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半掩半藏着一个山洞,他抖抖身上的积雪,轻声呼唤着身上的同伴。
‘Wurst?’
于是冻硬了的Wurst先生像一块大冰锥直直栽向了地面。
5.
‘终于找到你了。’主神毫无声响地伫立在山洞门口,金色的双眼自上而下俯视着已化为人形的黑色巨龙。
‘现在,放弃你那愚蠢的冲动,跟我回去吧。’男人身上金色的光芒将这个漆黑的山洞照的格外明亮,却让Kylin觉得无比寒冷,他抱紧了怀里依旧冰冷的Wurst先生。
‘Kylin,跟我回去。比起你现在抱着的弱小生命,还有更多的人类要去守护和管理。’
‘比起其他的人,我更在乎眼前的这一个。’
‘他已经不行了,这个人类由于严寒和风雪而失去他的生命,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旅途的疲惫和艰辛,本来就不是为他而准备的。现在,请放下你手中那具丧失灵魂的躯体,回归到你应属的地方去吧。’
‘只有这一点是我无法做到的,就算是主神也不能干涉冥府的事情。生老病死是自然的规律,违背它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可以让你被迫回去,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现在,放下他,回归你应去的地方吧。’

‘干得好,我的孩子。现在请说出你的奖赏吧。我会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你想要什么,说罢。*’
‘我的要求并不高,请让那个无知而又傲慢的人类活下来。’
‘不,不行,孩子。你不能做这样的要求,这是不合理的。’
‘您立过誓,神啊,请不要忘记您立过誓言。*’
主神拧了一下眉头,这让他头顶的荆棘王冠更加鲜红了。
‘我知道,我以我的法杖和王冠立过誓。我知道的非常清楚。但我恳求你,孩子,要求其他东西。向我要求我统治的土地的一半,然后我就会把它给你,但不要对我提出这项要求。*’
‘我请求您复活这个人类。’
‘不,不行。’*
‘您立过誓。’*
‘一个人的生老病死总是要合乎规律的……而冥府的规矩又是一个灵魂去换取另一个灵魂,现在,我要去哪里找另一个灵魂呢?’
‘请用我的灵魂。虽然我只是一只兔子,但是兔子也是有灵魂的,请把我的灵魂放到那连您的光芒也无法照入的冥府,把那个人类的灵魂还给他。’
‘作为交换用的灵魂将会破碎,如同一颗水晶嵌入了茫茫的雪地,再也无法被找到。我亲爱的孩子,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却要遭受如此的对待。换一个要求吧,我将实现它。’
‘我不在乎,让他活下来。’
‘唉!唉!唉!你应当活下去的!’主神叹了口气,将兔子的灵魂抽取出来碾碎,再抛洒到世界的各个角落里去。
Wurst先生因此活了过来,不过因为跟巨龙一起逃跑而遭到了主神的惩罚,他虽然活着,但必须一直活下去,直到他将兔子先生的灵魂碎片全部找到,才能再次回归死亡的拥抱。”

“那巨龙先生怎么样了呢?”Maria拽着被子角,偷偷把为可怜的兔子先生流的眼泪遮盖起来。
“巨龙先生被主神关在了那个奶油山峰里,一年又一年地等待着Wurst先生去找他。”
“那Wurst先生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因为他每一次想去那个地方,都被主神的风雪挡住了脚步。漫天遍野的白色让Wurst先生迷失方向,而无法忍受的寒冷也让他望而却步。”
“那,Wurst先生现在还活着吗?”
“活着的呀,亲爱的,”Morgen刮了刮小姑娘发红的鼻头,“他必须一直活下去,一点一点的拼凑兔子先生的灵魂,然后找到方法去解放巨龙先生才行。”
“可是……这样的话,他好可怜……”
“好啦,睡觉时间到了。”Morgen仔细地替她捻好被脚,在小姑娘的额头上印上一个晚安吻后悄悄退了出去。

“诶,哄小孩子你还真有一套啊。”黎簇靠在墙上,把烟从嘴里抽出来。
“医院里面不许吸烟。”吴邪小心地从怀里取出一个瓶子,把刚刚从Maria眼泪里流出来的一个闪闪发光的小碎片放进去。
“这是什么?前几次你都从别人那里得到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灵魂的碎片。”
“还真有这玩意儿啊,”黎簇夹起烟,又吸了一口,“你该不会还养过巨龙什么的吧?”
“没,”吴邪转过身,走出医院长长的走廊,“我养的是麒麟。”

第三章 END

*:带星号部分改编自王尔德《莎乐美》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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