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艳遇一样忧伤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应该至少疯狂一次。”

解雨臣靠在椅子上，手掌里抱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绿茶。茶不是什么好茶，我从厨房里壁橱的某一个角落将它发掘出来，泡的时候用了刚刚沸腾的开水，想必 口感会很涩吧。

春天里的天气总是很多变，前几天还是明媚到让人穿上夏装的温度，眼下又不得不将差点收回衣柜的那些厚衣服披上。但是这对于我眼前的男人似乎不适用，在我印象里，他总是西装革履的，粉色的衬衣配黑色的西装外套，越发显出他的纤瘦来。

二十年过去了，他还是保持原来的体型。这让人不经意间窥到了往日时光的罅隙，一瞬间我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但那是不可能的，我已并非当初的少年，而他脸上的痕迹也证明了其中年人的身份。

”我后悔过一次。“

谢雨臣喝着那杯难喝的茶，慢悠悠的说。

我默不作声。男人似乎并不介意，继续自顾自的说下去。

”我曾经以为我不会因为那件事后悔，但是我却实实在在的、在往后的岁月里，每一次想起都会希望当初作出另外一个决定。“

”那是在十月份，“他说，”万物已经走向衰败的道路，我站在候车室的站台前，等待着一辆开往秋天的列车。“

”这样奢侈的时光对于我来说并不常见，尤其是作为解家的当家来说。不过幸好，那两年生意并不好做，反而让我清闲了一段。“

我知道他就要说到重点，于是并不催促，靠在沙发椅上静静聆听。窗外淅淅沥沥的洒下雨点，窗户玻璃上被水渍刮出一道道白色痕迹，连带着把外面的风景也刮花了。

”我遇见一个男人，他背着黑色的旅行背包，后背因为背包的重力微微驼着，深色的棒球帽遮住了他的眼睛。“

”这个人让我产生了无比的熟稔感。看着他我似乎就能想起故乡大宅院里那棵桂花树的香气，古旧而甜腻。像是皮面本子放久了的触感，更像是夏日阳光下热气腾腾的柏油马路。“

”我知道那是什么，“解雨臣喝完了手中的茶水，”当我看见他的眼睛的时候，我就什么都知道了。“

”有些人就算许久没见，还是会记得他的特征，他的鼻梁，他的手臂，他绷紧嘴巴的弧线，他习惯性的抚摸嘴唇，飞逝而过的时间带走了曾经的年少青涩，但是不会将你对这个人的记忆带走。“

”遇见他，比艳遇还要忧伤。“

解雨臣交叠着双腿，放松地倚在沙发上。这是我的房间，他似乎并不在意。

”我试着跟他交谈，男人说他要去往A市，一个美丽的地方。“

”‘很可惜，’我这么跟他说，‘你显然站错了站台。’“

”钟表的指针在我手腕上滴滴答答，像是断头台上落下来的鲜血。男人显而易见没有认出我是谁，这也难怪，毕竟我们分开已经很久了。“

”我跟他交谈，我试图模仿记忆中所剩无几的童年习惯，但是悲哀的发现除了他，我已经剩不下什么回忆。“

”这时候，男人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很温暖，比我褪色的记忆中的任何一个笑容都温暖。毕竟，活在照片里的太阳怎么会比真正的阳光更有温度呢？“

”他看了看车票，意识到我们的的谈话时间已经不剩下什么。于是他向我道别。“

”我做出了一个让我后悔的决定，“解雨臣扭开了落地灯的开关，”我没有跟上他，哪怕那列车并不开往我所期待的目的地。我认为在未来，我们将会有很多很多的机会，我站在他面前，正式的告诉他我是谁，而他也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同谈论起我们的年少时光。“

”然而我没有跟上他。“

”再后来，我们再次的相遇就是在新月饭店了。“

”我每次都在想，如果那时候我追上了他，赶在张起灵之前跟他见面，告诉他我是谁，事情会不会别的走向。“

”但是正如他弄错的车站，我也弄错了相遇的时机。上错了的列车还存在补票的系统纠正，但是弄错的时机永远没有重来的可能性。“

”弄错了的车站，像艳遇一样忧伤。“

解雨臣看着我，微微笑了。

END